视线中一片银白色，夏盈星找不到自己所在。
银白渐褪，夏盈星的面前出现了无数透明清澈的镜子，头一转，仍然是满眼镜子，层层叠叠包围着她，没留下任何一个空隙。
她就这么痴痴地站着，仅有周围半径一米的区域容她活动。
而无数的镜子之中是无数的她。她往前看，几面围成半圆的等身镜中是几位和她一模一样的人与她隔镜相立。
她看向谁，谁就看向她。
可奇怪的是，分明她应该只能看到最前面的一层，但她的视线在这个时候却像是会穿透镜子一样，看到了第一圈围成半圆的镜子背后的镜子。镜子中的她仍是她，仍然甜美安静地站立着，仍然看着她。
不只是第二圈，不止第二圈，她的视线能一眼望到尽头，层层叠叠的她交织在一起映入她的眼帘，一眼望去，尽是她。
但是，还是不对，后面的，真的是她？
她们的表情或多或少有了些变化，或笑或哭，或蹙眉，或展颜，或脸上有疤，或眼中无光。
一层层的她一点点变化，她们上演人间的喜怒哀乐，上演悲欢离合，上演生老病死。表情开始变化，神态开始扭曲，从平静到羞怯再到妖魅，都是她们，她们开始不像她，却分明就是她。
夏盈星不住地吸气，有些莫名地向后退了一步，她们也跟着退，不过有些向后退，有些向前退，有些退了半步，有些退了一步，还有些退了两步。也有些，退到了她的身前。
这一年多以来长久的阅读室使用锻炼出来的强大能力让夏盈星强撑着自己脑袋快要爆炸的恶心感觉转动了视线。仅是酒红色的眼眸细微的转动，就让几何倍的信息一股脑钻进了夏盈星之中。
她们不仅表情有异，连动作也不尽相同，有的站，有的蹲，有的坐，还有的在做，更多的在搔首弄姿。
她们的衣着也多样，有衣裙，有长衫，有西装，也有的一丝不挂。
她们的心也不同，有的红，有的黑，还有的，没有。
夏盈星痛苦地欠身扶额，想要揉一揉太阳穴，缓解一下肿胀的大脑。但镜子中的她们也做出了同样的回应，只不过有的扶额，有的抚脸，有的比噤声手势，还有的刺穿了大脑。
信息，快要撑炸了她。
“呵”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镜子中却是传来了层层叠叠的音浪，不同的音潮交织，有娇媚的，有高亢的，有低沉的，有喑哑的，有悲鸣的，也有欢愉的。它们重叠在一起，只给夏盈星留下来混乱恶心的感觉。
头晕目眩之下，她跌坐在地上。
她不敢再看，银色的长发散落在一尘不染在地上，披散着搭在高耸的**之上。
等等，她现在，是考核之外的模样，也就是最初所谓的“梦”中的样貌，高挑丰盈。
夏盈星的眼中满是震撼，她曾经认为“梦”中的自己下意识忽略了当时的不合理存在，但是现在恢复这种状态的她却一瞬间发现了这一年里的种种不合理。
明明她的身躯和现实中不一样，她却固执地认为最开始的一切是梦；她对于一个男性，也就是那个叫做拉尔夫的学长竟然会有如此强烈的好感；她的各种生活习惯都很快地女性化，连思维模式都有明显的这方面的倾向；她竟然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离开文院城，明明云上时代并不只有这一座城池；她竟然从来都没有质疑过“天雷”这个无比奇葩的铁律；甚至是文库中记载的一些事实与她在文院城的见闻产生了冲突她都没有发现，而是随意地忽略了。
两边都有不合理，但都被她忽略。两边都不够真，但也都不算假。
所以……
“我在哪？”夏盈星只是有这么一个念头，耳畔就响起了如波涛骇浪层叠的询问。从稚嫩的童声到苍老的迟暮声，万象的声音涌入她的意识。
夏盈星闭上了眼，她想要暂时脱离这个奇怪又危险的地方，她刚刚明明只是在睡觉啊。
但是唯一的结果只是面前的镜中人暗淡了一点，她仍然能够“看到”她们。
她有些窒息，但闭上的双眼让她承受的痛苦小了很多，这种霎时间的轻松在她意识中迸发出了一种吸毒般的快感。这让她迫不及待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进一步减少对外界的感应。
但就在她抬手的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小小的动静，声音很小，但是在夏盈星的脑中却很清晰。哪怕她的大脑中充斥着杂乱的呼声，这轻微的动静仍旧如平地一声惊雷，炸醒了她。
夏盈星放下伸向双耳的手，猛地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侧身倒地楚楚可怜的她两手无力地撑地，螓首扭转带动长发舞动的画面本就美丽，而到了无穷无尽的镜子中就更是妖冶魅惑。
但这些都不在夏盈星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身后是同样一圈呈半圆围起的等身立镜，正好与她身前的组成了一个整圆。不过这些镜子之后却不是和她一同倒地的夏盈星们，而是一位位威严地站立着的男性，夏盈。
心中的惊骇远胜眼中表露出的，夏盈星转过身子，吃力地站起。
她要弄明白这一切。
现在，她的面前是无穷尽的夏盈。
但他们与自己现在背后的夏盈星们不一样，自己身后的夏盈星们可以说是各种元素的排列组合，有笑着的幼年夏盈星，有做着妖魅动作的老年夏盈星，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骇人组合。
而面前的夏盈们主要只有两种形象，一种是男性夏盈，他们威严地伫立在镜子之后，脸上表情大多庄严，很少含笑，大多负手而立，年龄从小到大是齐全的但是没有一个是壮年甚至暮年。另一种是植物形象的夏盈，它们或是新生的树枝或是腐败的枯叶，有翠绿的高大树木，也有透着明黄色光芒的水晶植株，华美而致命。
这两种镜中形象交错着混在一起，比例大约为一比一。
只是，夏盈星总感觉，曾经的自己的看现在的自己的眼神中包含着一种嘲讽和同情的意味。这一直让她有种低人一头的感觉。
不过，也是。她的身高确实矮了一些。
“戚。”这是来自夏盈星有些做作又有些酸涩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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